那一年我才幾歲的樣子,在大街上看到有人給人刻章,不是篆刻,就是刻辦公用或者領工資用的那種姓名章,我就站在一邊看,看著他選了章料,也不是現在我們篆刻用的石頭,而是一種有機合成的塑料吧,然后磨平,抹上淡淡的一層黃的廣告色,是那種將干沒干的,抹上去很快就風干了,邊上放著一個鏡子,然后在章料上用直線打出來了方格,因為是四個字,每個字一格,然后就用隸書(后來接觸多了,就知道字體的差別了),用鉛筆反著寫在章料上,然后就拿那種薄薄的刀開刻了。前后半個小時的樣子,一方印章就完成了。
(在網上見一個哥們用化妝盒作篆刻工具盒)
當時,我覺得很神奇。
晚上就再也睡不著覺,心里念念地想著要刻一方自己的章,想想,才幾歲個小娃娃。第二天,就去找刻章的買章料,再到工藝品商店里買木刻刀,找家里的水磨石磨刀,然后就按照流程自己刻。
當然先刻自己的名字!想想就心動,刻一個自己名字的印,拿著走到同學跟前,一蓋一個名字,多牛。
(小時候找的章料,現在還存有一方)
但完全刻不動!這種章料太硬了,我的刀刻不動。后來嘗試過各種刀,用鋼鋸條自己磨過刀,用鐵釘到鐵路上讓火車給軋成刀,但總歸刻不動。
突然有個機會,就翻到了老爸訂的雜志叫《書法》的,里面有篆刻的內容,從此一發不可收,后來又自己訂了《青少年書法》,一點一點地學了起來,這才正經算是入了門,但完全沒有拜過老師,于是,一直處于入門的狀態,就算后來到初中、高中階段參加比賽拿了獎,也收到一些信函說要收入某集子,加入某協會之類的,都一概不回應,就保持在入門的水平和狀態,自己沉浸在古人的印章里出不來。
(1987年的《青少年書法》,還是篆刻專號)
現在回想起來,走的彎路真多,但并不后悔,挺好玩的。
現在回想起來,要是當時有個我這樣的人,給我講一講,篆刻應當怎么入門,那該多好啊。于是,一直在寫這方面的文章,希望幫到感興趣的人,完全就是分享,沒有其他的目的。
現在覺得學篆刻,特別是后期的創作,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,作為一個篆刻作者,可能要具備必不可少的書法、繪畫、文字學、美學的知識外,甚至還要具備一定的音樂、舞蹈、戲劇、建筑、文學等各類文藝方面的知識,再加上自己的生活經驗、想象力、思辨力、藝術感覺等,才能談得上篆刻創作,也才真正能對字法、篆法、章法、刀法等等各種篆刻相關的內容心領神會,也許,正是因為這些,篆刻這門藝術才有意思,才有趣味。
今天把思路理一理,說說,篆刻入門的事兒。
我這里說的是真正有志于學篆刻的入門,因此,要求可能稍高些。
(漢印)
吳頤人老師說臨刻加“畫印”總不能少于500-1000方。我不認為這個要求高,甚至認為這算是底的要求,其中漢印總要臨刻個100-300方,高的可到500方,其他的那些大師印、名家印,再臨上500方,大致就可以入門了(還只是入門)。
前期要做的事情,說刻“回”字,刻一字印、二字印,這些都是基本訓練,因為這個階段,就是練習一下刀法,要解決的是奏刀沉著,而不是在石面上滑來滑去的“漂”著,掌握基本的沖切刀法,能夠把線條刻得平滑光潔,應該連著的地方不刻斷,應該飽滿的地方不纖瘦,應該勻稱的地方不偏頗。有人說,三天就可以做到了,其實,刻上一個月也不為過,有些細節,自己認為掌握了,其實,還差得遠。
(早期刻“回”字)
接下來才是摹印,這是需要專門講的一件事,回頭專門寫文章,為啥要摹印,很清楚,就是跟書法一樣,知道前人怎么刻某個字的,甚至還學會了怎么寫這個字的,摹印的整個過程,都是“心摹手追”的過程,也就是說,你看了古人的印面,臨寫下來或者描下來了,甚至也上石了,但手上的功夫不一定能夠達到,刻成跟前人一樣。這個過程中,審美總是在前面帶路,覺得好,想學,一點一點的動手學,直到能刻得一模一樣,形神兼備才好。
1000方各種漢印、名家印臨完,大致就入門了吧,于是可能要找自己的風格了。這里有個分野,你看自己往哪個方向走。
(丁敬的一方姓名印)
吳頤人把風格分成了三類,一類是工整類的,比如漢印里的工整的,王福廠的,趙叔孺的,陳巨來的這一類;一類是粗放類的,比如漢印里面的將軍印,吳昌碩的,齊白石的,錢瘦錢的,來楚生的這一類;還有一類介于兩者之間,或近工整,或近粗放,比如趙之謙的,吳讓之的,黃士陵的。李剛田老師則把這三類分別稱為精金美玉式和野山荒原式,以及介于兩者之間的形態。不管如何稱呼這些風格,大致就是兩個端一個中間的臨界點,自己找到喜歡的風格,下功夫鉆研就好。
找到喜歡的風格之的一,在風格里找出喜歡的大家印譜,一方一方的臨刻、體會,一方一方地揣摸,這時基本可以搞一些創作了。